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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這是第幾次,在往返南北的車陣中,時間從手裡無奈的固著在顯示40的時速表上,後座的安妮貪婪的在深沉的睡夢中醒來,半開的眼下似乎感受到這一趟路程的艱辛,伶俐唇齒傳遞著六年來的感受,他說:「媽媽,草屯是不是很遠哪?」

 

每一年的正月初二,嫁做人婦、離鄉背井的我都得踏上兩百多公里的歸途,後車箱的行李越來越不輕鬆,扣除一些年節禮品之外,跟新婚時比起來,多了一些尿布、玩具、腳踏車…等等屬於孩子們的物品。

 

十年的光陰,陪著我兩地奔波的,從兩人擴充為四人,倘若,這樣算是結實累累,埋藏於土壤深處的根,是否也愈發強韌?

 

安妮的父親,霍爾說:「我們一共得開兩百多公里的路,快要等於半個台灣那麼遠,所以,遠哪!」

 

是啊!我怎麼嫁你嫁得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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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得當我還想要當個任性的女兒,卻只能空想;遠得當家鄉的父母需要我,卻只能在心裡暗自搥胸,然後,燦爛的笑容被冰凍在濛著淺淺塵埃的舊照片中,到底,是什麼帶走她的光采?

 

是因為背負了沉甸甸的家庭責任,還是,頻繁的遊走在城裡的建築物之間,削減了心靈地圖的存在面積。

 

初二、初三、初四,每天清醒的時刻裡,腳像被刷上黏膠似的,捨不得跨越曾踩踏了三千多個日子的門檻,客廳裡,長沙發上,躺臥著一個老人,天真的笑容下,熟悉的怎麼只剩下中氣十足的嗓門,光陰帶走他的朋友,剝奪他自由的行動力,鑲嵌於大腦迴路的記憶是憐憫他的禮物,帶他回到快被遺忘的過去,老人哭得像個孩子,我有些疑問,這是不是魔鬼施予的禮物?

 

望著這雙日漸混濁的灰白瞳孔,我只能在心裡無聲的嘆息,一眨眼的速度,孩子就會長大,再一眨眼的速度,人就會老得像個孩子,是不是下一個眨眼,一樣的場景將由不一樣的主角,重複的上演著經典歷史劇碼呢?

 

頓時之間,我似乎有了覺醒,突然想起安妮學校同學的媽媽對我說過的話,他說:「你不需要煩惱,我們所經歷的一切,本來就是幻影而已,人從哪裡來,有一天,我們就會往那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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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覺得這道理雖然有理卻有些不且實際,人要怎麼能夠沒有煩惱呢?然而,就在我將再度離開所生長的故鄉,我竟複製了他的話,貼到近來老化速度大幅增加的阿嬤耳裡,希望停留於他心海裡的,是一艘能載著他快樂的遨遊天際的無憂郵輪。

 

北上的公路雖然走得辛苦,卻也成為一種習慣,跟曾經無條件的包容我揮霍任性的家人相聚,我又重新找回自己,並帶著他們的愛與祝福,繼續扮演著我現在的角色---母親。

 

做母親的成果,不在於孩子的成就有多高,在於我們灌溉了多少的愛,那土裡的根就有多強韌,而回家,就是對我們施肥,再怎麼遠的路程,也都要定時走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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