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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釋迦,這種水果很特別,它香甜綿密卻又脆弱無比,要想吃它通常也得具備耐心,剛從市場提回來的一袋像是長了瘤的綠色球體通常會先被供在神桌數個時日,每天照三餐去探視它,然後,在某一個良辰吉日,你會知道,今天就是把它吃下肚的時候。

 

在我們家,有這麼一個釋迦熟稔自動警示器,每天還會不定時的回報它的成熟狀況,大部分是在接近午餐或晚餐的時刻裡,我的耳裡就會出現一連串帶有幾分雀躍的聲音,說:「媽媽,釋迦軟了,釋迦軟了,可以吃了嗎?」是的,安妮就是這個警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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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慢的我移動著腳步往神桌的方向走去,觀世音菩薩彷彿也加持過這兩顆外觀像極了釋迦摩尼的水果,當我的手輕輕的按它一下,嘴巴像是在報福音似的,而受體正是安妮與佐弟的眼睛,閃耀著無止盡的光芒,「釋迦熟了,等一下吃完飯就可以吃囉!」我說著。

 

七點三十分,完成例行的洗碗工作,想在電腦前打串文字稍作歇息,躂躂躂…輕快緊湊的步伐朝我右側的方向走來,轉頭,見安妮捧著一顆還用白色塑膠網保護著的方熟的釋迦,興奮的說「媽媽,可以吃了可以吃了,我想要吃了!」正想幫他接下這一顆搖搖欲墜的軟綿綿釋迦,一不留神這原本還有著似圓型體的東西加速度從我們的視線高度消失,「啊~」一聲後,香甜軟爛的白色汁液和著橢圓形的果仁像極了嘔吐物般,黏附在縫隙還清晰可見的木地板上,沒錯,釋迦它犧牲了。

 

大概是被我的叫聲嚇著了,亦或,五歲的安妮對於失去所愛已相當有感,她開始大哭,還來不及說教,面對縫隙中被塞滿的黏答答果泥,一心只想火速將它清理乾淨,準備走出房門拿收拾用的抹布與裝盛容器,也許是厭倦了往常總是與鼻孔一起出氣那張嘮叨的嘴,深呼吸三次之後,我決定閉上嘴巴,用安靜的雙手默默的把那一馱災難盡速移除,安妮,漸漸地停止了哭泣,她告訴我她好難過。

 

我告訴她,不怪她。

04_吃到釋迦(安妮).jpg 04_吃到釋迦(佐弟).jpg  

 

帶著我的囑咐出門採購的霍爾一進家門,方圓十公尺以外就嗅到這股災難的味道,拉大嗓門的喊著安妮的名字,吆喝她過去,心理受傷甫未弭平的安妮以似防空警報的聲音又開始哭泣,孩子都是害怕挨罵的,一股腦的只想往另一個方向逃跑。而身為母親的我豈可教導她成為一隻鴕鳥呢?彎著不如年輕時強壯的膝蓋,我看著她的眼睛,說:「別怕,我陪你去面對,我陪著你,別哭!」摟著瘦弱的肩膀,那一雙無辜大眼不敢直視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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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夫妻當久了還是會構築起一些默契的,安妮以為父親會責怪她,然而,霍爾在問清楚事件發生經過之後,手竟伸往購物袋,掏出了一包仙楂餅,以及一包成分表上清楚寫著「紅色色素40號」的草莓餅乾,安妮,破涕為笑。為了嘉獎霍爾這等仁父的行為展現,我僅小聲的在他耳邊嘀咕「紅色色素40號喔」,而深愛著孩子的他當然絕非故意罔顧食安問題,人,在匆忙之際總會遺漏些什麼的吧!我不怪他,甚至打從心裡感謝他願意朝著「當一個不囉嗦的父母」為目標(以前的霍爾可嘮叨極了)。

 

風雨已過,安妮平靜的坐在黑色沙發床上,我倚著她,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告訴她昨夜去看中醫發生的事,然後,把話題轉回方才的釋迦事件。

 

我告訴安妮:「我不怪妳,是不是也沒有罵妳?」

安妮點頭。

 

「我只是想讓妳明白,釋迦跟蘋果不一樣,它很脆弱,不小心掉到地上就會爛掉,就不能吃了;可是蘋果掉到地上,了不起只是黑一塊,洗衣洗還是可以吃」我說著,而安妮大概是懂了。

 

「不小心犯錯沒有關係,因為妳親自有了經驗,下次再遇到一樣的狀況,妳就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我想,日後的安妮會學習控制慾望,對於自己還沒有能力掌握的事,懂得等待與向大人求助的道理。

 

原來,當一個不囉嗦的母親,心裡是這麼的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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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後,又是某一個平凡的午後時分,我們經過了同一家水果店,買了一顆八十九元的釋迦,結帳的時候,老闆說「得等個三天才可以吃」。

 

這一次,安妮相當安份,足足等了三天,確實也弄懂釋迦這種嬌貴得需要被特別呵護的水果,在第四天的午飯後,享受到那有著香濃滑順口感的超好吃釋迦。

 

這不就是容忍孩子犯錯的價值所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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